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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冢 出轨


    老王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他曾经嗤之以鼻的字眼,竟然会降临在他身上。
    他以为自己清高。坚贞。对爱情矢志不渝。可是当他面临那个女孩儿的时候,他还是没能抗拒她的爱,她让他重新燃起了对爱情的希望,感受到了就算年轻时也从未有过的火热。
    难道对自己的妻子,他已经厌倦了吗回想这些年的点点滴滴,王世轩也觉得自己对不起妻子。虽然说当初的婚约是父母定的,结婚这么多年也没少吵架。可妻子毕竟陪伴自己走过了二十多年啊而且他们还有着刚刚大学毕业的儿子。老王的内心始终是纠结着,他自问这半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可偏偏在这件事上,自己却失去了防线,他是爱上了这个女孩儿吗
    老王就这么边走边想,一辆自行车临到跟前了他才反应过来,幸好那车停得快,这才没有受伤。车主骂骂咧咧地说叨他,老王也连赔不是。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这事儿,老王心里就更不得劲了,越走路越觉得路不平坦。
    回到了家。妻子正躺在床上睡觉,时间也是到下午了。老王看着妻子,心里一阵无奈。你说这人吧,结婚之前,把自己打扮得跟个什么似的。结了婚,什么都没了,成天光溜个上身在屋里乱窜,问题也一连串地蹦了出来。平常老王或许不会注意到这一点,还会觉得挺正常,可是现在,他倒开始观察起来,这一对比之下,心里又是一阵悲凉。
    老王摇着头,来到镜子前,这是我吗这是他心里的第一个念头。两鬓已经生出了不少白发,脸上的皱纹也凸显出来,皮肤上的各种斑点。我老了吗这是他的第二个念头。老王看着镜子发了会儿呆,突然开始拼命地洗脸,把自己妻子的各种洗面用品往自己脸上抹,然后使劲地搓,再抬头看时,他的脸已经因为大力搓洗而红肿。可是镜子里呢,仍是这张脸。
    老王突然觉得颓废起来,无力感也涌了上来,一头栽到沙发上,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香,当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多盖了一层被子。
    这已经到了吃饭的当儿,老王听着厨房里翻炒铁锅的声音,向里边问:“这被子是你给我盖的”
    “什么你大声点儿”妻子扯着嗓门儿高喊。
    老王皱着眉头,但还是提高了点声音:“我说,这被子是你给我盖的”
    “不是我还有谁”
    老王默默地点了点头。
    “儿子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可是还带着女朋友呢你赶紧收拾一下。”妻子从厨房出来对老王说。
    老王看着这手拿着锅铲,腰围着围裙的妻子,说:“行了,知道了。”没等老王说完妻子就转身进了厨房,老王愣了一会儿,摇摇头。
    唉,自己还有个儿子啊自己的儿子都已经大学毕业了,妻子说的这个女朋友老王倒是听儿子说过。好像是在大学里认识的。老王一边收拾着家里,一边想着。
    两个人还没上菜呢,门铃可就响了,妻子催促着,老王也忙去开门。
    “叔叔好。”
    老王打量着这个女孩儿,微笑着应声。
    “爸,这是我女朋友,何晓芳。”儿子边说脸上已经涌现了笑意。
    老王点点头说:“好好好,外面冷,快进屋坐吧。”
    “阿姨在做饭吗”何晓芳放了东西就问。
    “哎,你们先坐吧。”妻子在里边应声。
    “那我去帮忙吧”何晓芳笑着说。
    老王见儿子点头回应说:“行,去吧。爸,晓芳很会做饭的。”这后半句是儿子对老王说的。
    老王拉着儿子坐下来压低声音:“儿子,不错呀我跟你说。还得再观察观察啊。”
    “诶呀,爸。晓芳的为人我还不了解吗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儿子自信地笑笑。
    老王摇摇头,“先别那么急着下定论,反正这也是你第一次带她回来。”
    儿子不等老王说完就接口说:“和她相处之后你就会知道了。你们肯定喜欢她。”
    老王听儿子这么说,也就不再说什么。他想着,他们这个时候,正是海誓山盟,我们再怎么说也没用。但愿他能过的像老李一样吧这时,他一拍脑袋,对啊,自己怎么不找老李聊聊和他本来就是多年的朋友,也不怕他泄密,还能出出主意。对,就去找他
    “爸,你咋啦”儿子看着突然坐起来的老王。
    老王摇摇头,“没事儿,突然想起来点儿东西。”
    “哦。”
    “来了来了,饭做好啦菜一会儿就来。”何晓芳手端着两碗米上来。
    老王看着儿子赶忙上去接,也就笑了笑,接过儿子递来的米饭。
    等菜上齐了,四人才坐了下来。老王的妻子忙催促着众人吃饭。
    虽然吃着饭,可是妻子的嘴还是闲不住,问题就像是连珠炮弹似地弹了出来。
    “晓芳啊,我们家这么小,你不会嫌弃吧”妻子故作玩笑地问。
    老王觉得这些问题虽然太直白,可是却实在,他也很想知道。
    儿子的眼神有些无奈,何晓芳却笑笑回答:“怎么会呢家小但是人心温暖不就好了吗”
    “说的是啊。”妻子听了在一旁眉开眼笑。
    当然,这只是老王最小的一个家而已。
    老王见到儿子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自己不知怎么地,心里咯噔一声。
    “哎,你大学学的是什么啊”妻子接着问。
    “哦,我学的是心理学。”何晓芳笑着答道。
    “哦。心理学啊,那将来能做啥”妻子这回可是真好奇了。
    “嗯我想开一个自己的心理咨询室。因为现在人生活压力不是很大嘛,所以肯定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我就想要帮助这些人。”提到梦想的时候,何晓芳的笑容更加灿烂。
    “这个想法不错。”老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儿子趁机也开起玩笑来:“所以说嘛,这样一个准儿媳妇你们还不满意吗”
    一旁的何晓芳扭头微笑地看着他,他也厚脸皮地看着何晓芳。
    两个长辈倒是有些不知所措,儿子立刻对他们解释说:“没关系啦,我们经常这个样子的。”
    老王和妻子对视一眼,就继续闲聊。
    等到吃晚饭,老王也没多做挽留,就让儿子送何晓芳回家。
    这时,老王的手机上发来一条短信:
    “晚上九点,老地方见。”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老王不知所措。这是爱吗我爱上了她吗老王脑袋现在乱成了一团浆糊。
    “怎么啦你怎么在这儿发呆啊”妻子不知何时已经在向自己靠近。
    老王被这么一吓,惊了一声,又拍了拍胸脯:“干什么呀你吓我一跳。老李找我有事,我得出去一趟。”老王没有任何间隔地说完,也没给妻子问话的机会,就把她引到了另一个话题上,还顺便把手机按了退出键。
    “真的假的”妻子就这么习惯性地问他。
    老王不知怎么地,一股无名的怒火便窜了出来,“你能不能不要怀疑我每次我说话你都要怀疑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我说实话为什么你就不相信呢”老王的脸此时已经因为发怒而变得通红。其实他们以前也因为这个吵过架。过去,老王或许是真说了实话,可是这一次却是假的。
    妻子这时也不客气地回应:“滚蛋你给我滚蛋就这么对我吼我怎么了”妻子说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老王厌恶这眼泪,厌恶这假装是弱者的眼泪。显得自己被欺负了,这是多么不公平。老王甚至将其看做是在用眼泪要挟自己,低头认错。生活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他恨这样的生活。他想起了那个女孩儿,嘴角又不自觉浮现了笑意。这种感觉,就是幸福
    老王看着抽泣不已的妻子,已经没有一丝怜惜,冷哼了一声。怀疑。争吵。欺骗。斤斤计较。已经充斥在他们之间。妻子在别人面前一张笑脸,对待自己却丢了一切。他也是人他也需要别人去关怀,去理解,去信任,他甚至希望看到的妻子对待他像是她对待外人那样他还要在这梦魇下生活多久
    就连老王自己也不知道。
    这样的生活,如此痛苦,还有何意义或许有,但是他找不到。也不想再去找。
    他只想好好过日子,过得幸福。
    老王不再多看妻子一眼,就这么迈出了门槛
    咖啡厅通常都是男女约会见面的地方,可老王在这里却感觉自己像是做贼一样。
    面前这个女生,说实话,在老王见过的女性里不算漂亮,一头披肩的长发,穿着白色运动运动装,身上还背着个斜跨黑色背包,活脱脱像是一个还没经过社会洗礼的刚毕业的大学生。可就是这幅打扮,再加上那毫无心机的浅笑,却让老王的心绪再难抑制。
    老王现在的心情是既内疚又激动,既心虚又欣喜,这叫一个纠结啊。
    “我知道你的难处。”那女孩儿一开口就这么说。
    这一句话惊得老王不知所措。
    “但是你终究是要做出一个抉择的。”女孩儿的话显出了与其外表极其不符的成熟,“我已经做出了选择,爱情和生活,终究是要选择一样的。爱情不可能和别人分享,不然就是自私。我承认我爱上了你,我的爱无关于金钱,地位,容貌,只是因为我爱你,爱上了那个为了梦想永不言弃的你,爱上了那个无数次跌倒却又顽强走下去的你。所以我会尽全力去得到你,也更会尊重你的选择。”
    女孩儿的话无疑大大地刺激了王世轩,是啊,自己什么都有,但是偏偏就是没有真正的爱情,他甚至就没有敢真真正正地爱过。和自己妻子的结合不过是顺了父母的心愿。这么多年的生活是有了情感,可是这情感,却没有爱作为它的基础。而女孩儿这样的表达显然是令人心动的。
    “我爱你。”这是老王说的第一句话。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挣扎,他总算是承认了自己内心的情感。女孩儿也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脸上闪现了几分神采,“家庭和爱情已经分离,或者说,他们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这种生活很让我很痛苦,在一起总是吵架,从来没有关心过对方,还要处处怀疑,唯一能够把我们联系起来的就是孩子。最近我也在想,我对你有着爱,对他们却有着责任”老王说到这里又暗自叹口气。
    “责任”女孩儿皱着眉头,“这责任是否已经成为了你的牵绊呢我们相爱,说不想在一起是假的,而你的生活明明就不幸福。你的妻子爱你吗这些,你应该比我清楚。人就活这么一辈子,那为什么不在还活着的时候,做自己想做的事儿,让自己过得幸福一点呢没错,你有了事业得了名利,可是你并不幸福。再说了,你明明爱着我却和你的妻子在一起,难道不觉得内疚吗这样子对你的妻子也是一种伤害啊”
    老王听了她的话,一边叹气一边点头:“你说得没错。我应该来个了断了。这样犹豫下去对谁都没好处,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尽力去做,争取最圆满的解决这件事,只是不知道我的儿子能不能理解我啊”说到最后,老王的眼神又露出了惆怅。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聊的不过一些思想交流,闲杂琐事。
    直到最后离开,老王都没有注意到,在他背后的靠椅上,一对青年男女无声无息地听完了这场交流,在他们走后,又一起聊了很久
    今天早上,老王已经联系好了老李,中午的时候去他家一趟。
    老王和老李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又一起创业,虽然后来老李离开公司自己打拼,可是他们的联络却从未间断。
    老王见到老李的时候,家里只有他和妻子衡希。衡希招呼着老王坐下。然后自己去厨房给他们做饭。
    老王坐在老李左侧的沙发上,老王还是先开了口:“我的事儿你也知道了,我今天来就是想再和你聊聊。”
    老李先是靠在沙发上,然后又向前一探身子,双肘撑在膝盖上,十指轻扣,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不能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就像你现在纠结的问题,爱情和生活,幸福和责任。到底该如何抉择。其实有一个这样为你付出的人,而且你也爱她的话,我觉得倒是一件挺幸福的事。因为毕竟你和你老婆之间根本就没有爱,你觉得愧疚只是因为你放不下这个责任。”老李这回沉吟了很久,说“首先,应该多考虑一点,你的妻子如果离开了你,她能够生存吗每个人对生活的要求不一样,像我,只要我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我能够以此去养活家人,当然,我也做出了成绩,又有一个我爱的人。我这样开开心心的,这对我来说就够了。咱们最起码不会为了生存而苦恼,也就是说,咱们的选择余地比别人要大很多。”
    老王听了这话,也是思索了一番:“首先,我一定会和我的妻子离婚,我已经打定主意了,我如果想要真真正正过的幸福的话就要去拼一把,至于我的孩子,我只有问出来的时候,才能够知道他们的答案。你刚才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我以前和她吵架的时候,每次说离婚,她都会说,离婚行,给我二十万。那个时候我觉得她很势利。现在我才明白是因为生存的问题,因为我们以前从来不会担心,也就不会想到这些,谢谢你了。”
    老王没有在老李家吃饭就匆匆离开了,在路上,他的脑海里还回想着他在临走之前的场景:
    他既像感叹又像玩笑似地问老李:“怎么你的婚姻就那么幸福呢”
    谁知老李笑着回答出了一个令他一生铭记的答案:
    “因为我所选择的,是我能一辈子爱下去的人,无论容颜逝去,沉疴缠身,还是生离死别,都会一直爱下去的人。我知道她会,而我也会。”
    老王回到家里,正好看见儿子也在,就把他叫到桌前坐下来,儿子已经大了,他有权利知道这些。
    “儿子,我打算和你妈离婚。”老王面色平静地对自己的儿子说。但儿子显然没有他意料之中的惊讶,而是一脸的平静:“我理解。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去把妈叫起来。”说完转身向卧室走去。
    老王心里微微地颤抖了起来,看着儿子的眼神中略带几分感激的神色。
    妻子被自己的儿子叫醒自然毫无怨言,当她看到自己的丈夫时,心中也带了几分惊讶,她从没有见过丈夫如此平静的神色,面庞上充斥着一股释然和解脱的感觉。
    妻子坐下来,正想要发作,说叨他几句。丈夫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完全愣住了:
    “我们离婚吧与其这样痛苦地过日子,还不如分开,去寻找各自的幸福。”
    妻子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无理取闹,她看到丈夫那冷静却又决然的眼神,她知道,她已经真真正正地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她爱自己的丈夫吗这个问题连她自己也不能回答。因为和丈夫在一起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习惯到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失去他,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去争吵,怀疑,欺骗。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折磨自己的丈夫,所以她彻底失去了他
    老王将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递到她的面前。这离婚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会给她以后的生活费用二十万。二十万,一个很可悲的数字。她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真的应验了,妻子此时还能计较什么呢她又能说得了什么呢
    妻子拿起桌上的笔,用颤抖的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后来的事情,我想你们也猜到了,老王和那个女孩儿结了婚。
    在他们往后的生活中,也遇到许多问题。
    每到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去咖啡厅聊天。
    回来后两个人都会主动退让一步。
    他们的小孙子见了,就好奇地问妈妈这是为什么。
    已为人妻的晓芳就会笑着摸摸自己儿子的头,对他说:
    “因为他爱她,而她也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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