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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水泊 第一三五章 闹元宵


翌日。元宵之夜。
    汴京城内烟花渲天,彩灯华丽。大相国寺庙会人密似蝼蚁,喧嚣间来人摩肩接踵,热闹更比往日。此时家家门前张灯结彩。锦服公子、簪花绣女嬉笑往来不知凡几。
    大相国寺位于当时汴京内城的南部,处于全城最繁华的区域,且又南临汴河,位置优越,交通便利。寺内规模宏大,庭院宽阔,游客如云,因而逐渐成汴京乃至全国的商业贸易和娱乐中心。
    其规模和建筑艺术均发展到了顶峰,可谓“僧房散处,而中庭两庑可容万人。凡商旅交易,皆萃其中,四方商客到汴京行买卖的,多在此交易。规模非同一般。
    正逢元宵节。相国寺集市两廊有各色艺人表演的各种节目:杂技、说唱、歌舞、杂剧、蹴鞠、猴戏、猜灯谜,真乃“奇巧百端,日新耳目”。
    吴迪、西门庆带着全家老小游赏于庙会中。眼见绚丽的烟火将幕布般的夜空擦出道道光辉,红蓝紫绿各色斑斓,竟将银月的光芒掩盖了下去。貅儿和宗凌有说有笑,时而指着天空紧簇的花火,时而看看各家扎的彩灯新颖各异;潘金莲和李瓶儿紧随吴迪西门庆前后,掩袖欢笑不停。
    此时李瓶儿的心思最为复杂,“不知怎地……自从投湖自尽不成,竟被吴哥哥一举一态吸引,近来越发觉得那人英气袭人……可似乎又察觉不出使君心中究竟有我不曾,而宗凌时刻伴他左右,而奴家……又是被玷污了的下贱人,终究没那福气么……”胡思乱想间又怕被人瞧出端倪,抬头见一处彩灯耀目,急忙道:“快看那里!宗凌,你看!”李瓶儿顺手一指,吴迪也随之看去,只见那里山棚万灯齐亮,金碧相射,锦绣交辉。
    上有人工瀑布,一个工人正摇着轱辘将水绞上山棚顶端,水汇集在巨大的木柜中,然后打开出水口,水流冲下,形成壮观的瀑布,在灯光印照下如丝丝闪亮的金线泄洒在一片欢声笑语的人群中。
    各处灯球、灯槊、绢灯笼、走马灯、日月灯、字灯、水灯、琉璃灯,灯品之多,让人目不暇接。“真会玩!”吴迪顾盼左右,与西门庆评头论足。
    在这样喧闹的都市里最忙碌的当属禁军和开封府的衙役。张叔夜率领衙役兵丁各处巡城,严防强匪作乱,还要随时准备灭火消防。在如织的人群中衙役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各个面目肃然,顾盼四匝。
    此时大内宣德楼周边也热闹非凡,宣德楼上高挂两个巨型的球形红灯,四周的树上都挂满了灯笼,将一棵棵冬日里的枯木装扮的宛如天宫仙枝。这里各色彩灯形态夭矫,炫目烟花如仙女洒露。引来无数游人乃至各国使节观览赞叹不止。
    赵佶在大内侍卫扈从下带领着诸多官员出宫赏灯,与万民同乐。早派了随从去金凤楼通知了,李师师只得在院里恭候“赵官人”大驾。
    这是明面儿上的辉煌,暗陬里秃鹰带着青龙会的强人混入人群中。秃鹰只在光头上缠裹了皂巾,被灯光印得闪闪发亮的三角眼盱盱四顾。李俊在他身后说道:“主人吩咐,要把各处灯笼燃起,趁乱砍杀几个,造起声势来就撤离,若被官兵擒到即刻自刎。”
    “知道了。”秃鹰边给自己手下使眼色,边不屑地和李俊说几句。“李俊兄弟,你号称‘混天龙’,水里的手段自然厉害,可陆上的功夫我秃鹰也不让人,自我入门来只坐了把交椅,当了个小头领,连你们七杰的屁股都摸不着,真正不知主人是怎么待我的。
    飞龙也就罢了,连貅儿那个黑毛丫头还在七杰之首,有甚么能耐!我向来当你和张顺兄弟是自家人,就是这话,还托兄弟的福,多给主人美言几句,让我也排在七杰的尾巴上,来个八杰如何?”顺手把擦肩而过的行人一搡,骂道,“挤甚么挤!混账行子,爷捏碎你的蛋。”行人们看秃鹰凶煞都不敢招惹。
    李俊只乜斜他一眼,嘴角一哂并不答话。二人默然半晌,李俊道:“奉劝你莫杀人过甚,起了声势就撤,莫让弟兄们被张叔夜拿到。”说罢径自去了。
    “呸!”秃鹰啐了一口,喃喃道,“在爷爷头上指手画脚,来日让你见阎王……”
    吴迪等转了许久,走得累乏了,口也干渴,看到路边小店的大锅里煮着滚滚翻转的元宵,登时馋涎欲滴。貅儿喊着要美餐一顿,众人欣然应喏。大伙进了店围桌而坐,吴迪正自端详宋时的元宵和后世的有何区别,忽听远处喊声渐起,细听片刻,呼救声愈来愈大,成了一片山呼。
    跑到店外看时,只见远处多有花灯起火,火舌边人影幢幢,奔跑的人浪如激流般向这边涌来,这么密集的人群踩踏伤残者可想而知。
    起火点越来越多,惊慌失措的人们四散而逃。
    吴迪迅即回到店中,叫大家躲在柜台里别慌乱。貅儿低头思索着,又招唤李瓶儿他们往柜台里拥,店掌柜也阻拦不及,食客们纷纷寻安全的角落鹄立。
    不多时惊慌的人们从店门奔散而过,有机灵的急忙冲进元宵店来,呼啦啦一阵已将小店挤满。滚烫的元宵锅也被挤翻在地,后边的人踩在滑泥的元宵上又摔了个四仰八叉,未及起身又被跑来的人踩在身上,顿时倒下一片。
    “娘的鸟,烫了我的腿……”
    “闪开你娘的,杀人啦……”
    “快、快往巷子里跑啊,挡在这里要死不是……”
    吴迪站在宗凌身边焦急不安,心道,“坏了坏了!终究是出事了,难道有歹人作乱么?张叔夜……在哪里?不行,我好歹也是御前行走,要去看看……”睨一眼宗凌,道:“丫头,恐怕生乱了,你在这里保护大家。我去去就来。”说罢欲扒开人肩往外挤,被宗凌一把拉住,道,“不行,你去送死吗?”
    “哎呀丫头,”吴迪焦急道,“我是御前行走。”简单地说了这一句只凝视着宗凌的眼睛,眼神由焦急渐渐变得含情脉脉,使劲地点点头。宗凌能体会吴迪的心情,再也不拦着,只道,“小心些!”
    貅儿本想说话,怕露出马脚,又低下头去思索。西门庆只顾保护众多家眷,想提醒吴迪当心时人已经去了。
    宗凌一阵揪心,又招呼着大家向自己靠拢,“貅儿,靠过来。貅?!咦!”伸手拽貅儿时发现没踪影,问大家又都没看到。李瓶儿情急地道:“宗嫂嫂,他、他们不会有危险吧?”
    吴迪跟宗凌学了些入门功夫,打不得强人推搡几个壮汉绰绰有余,只一顿掌推脚绊地冲出一条路来,逆着人流跑到燃火事发地,眼见若干蒙面凶徒和官兵缠斗,官兵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这些凶徒砍杀了官兵又寻周边的百姓行凶,气焰嚣张得令人发指。
    好几处起火的巨型灯笼被四散逃窜的人们冲撞着,踩成细碎的火团在地上滚来滚去,周围一片喊杀哭嚎声。行凶的人还一边高呼“天魁门扯旗在此……血洗了赵家王朝……”
    眼见一个黑衣蒙面者紧追夺路人行凶,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失散哭泣的孩童,情急之下,吴迪跑上去夺过孩子往一边跑,正被那蒙面人瞅见,喊道,“吴迪?!”
    吴迪一惊,回头看时,那人已疯狂地扯下面巾,露出凶煞的三角眼,喊道,“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
    “秃鹰?!”吴迪这才瞅清来人,稳了稳情绪把孩子推向一边,想诱导秃鹰来追自己,急忙喊道,“秃鹰,你不要狂,爷爷在此,来啊!”说罢拔腿撒丫子……
    好些受伤的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也使得吴迪可以在伤者和四散的人群间穿梭,杀红眼的秃鹰只顾亡命追吴迪,倒是放过了其他无辜百姓。
    貅儿悄然追在吴迪身后,奔跑腾挪间几乎没有声响,像个幽灵般的步伐时而踩着墙沿屋顶飞跃,时而踩着奔跑如流的人肩、人头上就这么飞过来。
    被踩着的人几乎都感觉不到头上的重量,只刹那间觉得头顶肩头像被扁担敲了一下,未及看清,一个黑影早已闪去了。
    貅儿早瞅见秃鹰追杀吴迪,心里直犯踌躇,“这可怎么办?!要救还是不救?哎呀……我本来就是青龙会的杀手……哎呀!宗凌姐吴迪哥对我挺好的……”
    正在此时,一声震天的吼声至“呔呀——张叔夜在此,哪个贼人胆敢放肆!”
    张叔夜骑在马上,身后辉灿灿跟着京都缇骑和金吾禁军。秃鹰眼瞅着要追上吴迪了,也被这一声怒喝一激,回头看到张叔夜带兵前来捉人,只得暗恨一声,吩咐手下尽快撤离。
    正是由于秃鹰嗜杀成性,延误了时机,在逃遁之时许多手下被张叔夜围剿,然而被官兵擒住的凶徒都挥刀自刎,竟没留下一个活口。
    许久,在官兵的维持下惊慌的人们平稳了心情,燃着的大火被扑灭了。
    可黑布般的夜空更显惨淡,一轮圆月被絮絮黑雾翳绕,诡谲之态宛然。人们哭哭咽咽地寻找着失散的亲友,随着官兵一道救死扶伤。
    张叔夜急忙命人现场侦凶。所有自尽的凶徒腰间都挂着一枚“天魁门”的腰牌。吴迪也顾不上官兵这边,急忙返回元宵店里找宗凌他们,见众人都完好无恙这才放心。此时,貅儿已回来,躲在店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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