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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水泊 第一四二章 棒打洪教头


柴进庄上有一处偌大的演武场,供给庄客们习武之用。这里汇聚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武林高手,每天都有互相不服的武师们提棒较量,都是为了博得个头彩而被柴进赏识,好长久留在庄上混吃喝。
    当下里柴进引领一众人来到场地里,地面都是用黄土夯实平整的,场边上都竖着兵器架,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森立,沙袋木桩,镖靶弓箭各类器械尽有,场地当中大大的凿成一个“武”字,放眼看去便令天下好汉血脉喷涌。
    正是西阳将落时分,一轮红日将天地映染得一片霞晕,几行飞鸟由空掠过,扑闪着翅膀像是给即将发生的比武助兴一样。远近的树木被落日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辉。
    众人站在演武场上,光线黯淡,使得面目都朦朦胧胧的。唯有智深双掌合十,挺拔身姿立在夕阳之下,尽显贲张的身躯凛然潇洒。
    智深和尚俗名姓鲁,这位鲁智深不是《水浒》里的那种大胡子,满口“洒家”的魁梧粗汉,而是有些像日本动漫里的那种尖脸粗脖子,面目白净,身材不发福,但却一身精肉的型男,这种肌肉型男却有着惊人的气力。后世的李小龙就属于这种类型。
    洪教头掇着一杆棒子,摆出一个潇洒的姿势,弓箭步,棒尖点地,单手托棒尾,另一掌向身后展翅,虎目圆睁,喊道:“秃驴,放马过来。”
    张叔夜暗自恨道,“这野厮,打就打了,还侮辱人,也忒张狂,只希冀智深能打残了他……”
    柴进本是因为和张叔夜谈不拢话,所以才有意让洪教头和张叔夜比试一场,可却万万没想到最终上来的却是智深,又见洪教头口出轻蔑狂言,此时也有些懊悔,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得先看看二人比试再说。
    智深和尚此时并不想在嘴上和他斗气,只是暗自运气发力,也掇来一只棒子单手执在身后,笔直的挺立原地,单掌在前行佛礼,犹自紧闭双眼不去看人。就这么端立良久,洪教头失去了耐性,气忿忿地大喊一声,箭步跨上来就要抡棒。
    这一棒使得力道浑劲,鼓着风声直抡智深太阳。智深听得动静,轻柔地一记“沉鱼落雁”,弯下腰身避开这一棒,不动则已,动则如脱兔,堪堪高手做派。众人看时,智深的动作静动结合,身如猿曲,每个招式矫捷而有律动,只在眨眼间打完,而晃腰伸腿的姿态又无比潇洒,真是少林高僧模样。
    洪教头已使出数招,竟然连智深手中的棒子都不曾碰着,智深仅仅却步躲闪就化解了洪教头的棒法。洪教头越追逐越恼火,使出猛虎扑食的蛮力挥棒力斗智深,恨不得一棒下去把这个光头开成梨花。见洪教头愈打愈猛,棒如风车卷风一样密集打来,智深也只是挡隔两三棒,仍然有节奏的退步防守。
    只此一阵,行家便看出分晓。张叔夜和朱仝雷横含笑不语,只互相递个轻松的眼神。柴进一个劲的摇头,心道不妙。看这二人的缠斗,智深和尚是进退有节,悠悠飘洒,从容裕如;而洪教头虽似霸王开弓般勇猛,可却步伐渐渐混乱,大开大合间气急败坏,显然不在一个档次上。
    一阵狂风掠过,在这刹那间,洪教头终于抓住机会,高高飞起身子,来了个力道实足的“敲山震虎”,双手握棍,举过头顶,满满地从背后抡了个半圆,连同飞起身子合起的劲道,直劈智深头颅。而在这霎时间,智深突然纹丝不动,收了棒,只挺着光头由这一棒打来。
    只听“啪嚓!”一声脆响,那一棒堪堪抡着智深的脑门,丝毫不差。底下看的人压抑着嗓子惊呼几声。
    朱仝瞪着难以置信的圆眼惊呼一声“智深?!”再看时,只见连洪教头自己都惊呆了,手里还拿着打断了的半截木棒,痴痴端详着棒头的破茬子,而另一截木棒早被震飞了出去,还在地上弹动没停下。
    智深油光锃亮的脑门上只留下一缕青印,也渐渐消散开了。此时智深才睁开双眼,怒视着洪教头,左右用力地晃晃脑袋,发出“咔嚓咔嚓”错筋的声响。说道:“打够没有?”
    大伙儿才明白,这一棒竟被智深的少林铁头功给震断了!少林硬功天下第一,果然不假。
    看着洪教头兀自如梦似幻的痴相,智深又道,“该我出手了。”话音未了,智深单臂抡起棒来,照准洪教头小腿只一扫,正中胫骨,原来智深挥棒间暗运了一层难以琢磨的穿透力,使得洪教头腿骨看不出错乱,却内中成渣,永久难以恢复。
    洪教头丢了半拉棒子,直在地上翻滚,疼痛难以言表。智深乜着眼,说道:“你没有去过少林寺,打不过少林众僧,辱没少林就此下场。”
    柴进赶忙叫人搀扶洪教头下去。上前来对智深说道:“此事都怪柴进逞强,大师傅武功绝世,令柴某万分佩服,惭愧!”智深只冷眼瞟柴进一眼,径自去了。只有朱仝雷横两个伴当追上去问长问短,欢喜不止。
    张叔夜出了一口恶气,也对智深佩服不已,瞟着柴进,道:“柴大官人,我们就此别过了,只是在下还有一言,柴家是本地大户,虽持有丹书铁券,朝廷有制永不加罪,可俗话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天下之事瞬息万变,谁又能保证族人犯了罪过能永远安逸?我还是奉劝大官人莫要暗通匪寇,助纣为虐,收敛些锋芒好,以免将来噬脐难悔。告辞了……”
    柴进默视张叔夜远去的背影。良久,一名仆人上来禀道:“大官人,鸿鹄客栈的事打听清楚了,他们买卖做的大,遍布天下,有两个当家掌柜,一个叫吴迪,是御前行走,曾救过皇上;另一个叫西门庆,原先是阳谷县开药店的,现在跟着吴迪干……”
    柴进点点头,还在想着张叔夜说的话,心想,“我柴家持有丹书铁券,太祖规制,小罪不论,即便犯下谋逆大罪也只能将谋逆者永久羁押起来,不得损其性命。吴迪?何方神圣?即便是皇上身边的人,也不过是个侍卫一类,得罪了又能怎样?只为夺一个店便于太祖祖制不顾,加罪于我?”便吩咐道:“叫些人过去,说我柴进要见他家掌柜的,若是不肯赏脸,那就休怪我无礼了……”
    张叔夜车轿回到半路时,果然从林中跃出数名天魁门的人,抢前冲来的便是史进、何天霸和黄富贵。众多喽罗将张叔夜的车轿连同亲兵们团团包围。朱仝雷横掣刀在手,亲兵们俱各拔剑警惕。智深和尚悄悄地向张叔夜轿子靠近几步,丝毫不乱阵脚。
    眼看一场遭遇厮杀迫在眉睫,张叔夜凛然而出,只对着史进等人道:“你们就是天魁门的人么,倒有些胆量,是要在这里厮杀吗?”
    史进将一柄长刀往肩头上一搭,向前踱了几步,道:“我们众兄弟既然敢拦了你这官老爷的大驾,就不曾害怕甚么,本是要取你性命,只是我家哥哥有言在先,让我捎书信给你看看,肯不肯给个话,也就是我们这一趟来的目的,要厮杀嘛,全由你这当官的发话,怕的不是好汉。”
    张叔夜蔑笑一声,命亲随取过书信,展开看时,原来是宋江亲笔所写,只问自己敢不敢单独一会,把事情说清楚了再厮杀不迟。
    张叔夜沉吟有顷,说道:“你们尽可回去告诉你家哥哥,我张叔夜愿意与他会会,就依他所言,各自只带五十亲随,三日后在城西清荷湖中说话。还有……今天你们人多,竟敢截我张叔夜的车驾,也太张狂了些,你们谁是领头的?
    敢不敢和本府单独较量一回,若是本府输了,三日后见了你家哥哥定当叩头拜过,若是你们输了,便令手下喽罗现在跪了,恭送我们回府,敢么?”
    史进哈哈大笑,可心里却对眼前这个当官的刮目相看,此时若不肯答应定让天下英雄耻笑,上前两步,道:“我,就是天魁门八阎罗的头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史进的便是。看你这当官的还有些豪爽气概,要怎么比试?”
    张叔夜没有多话,蹬起一步飞身上来,赤手便与史进拼斗,其余众人只让开一片空地来围观。
    这一来可吓懵了朱仝雷横。自张叔夜调任开封府来,只听说过此人文武双全,还从未亲眼见过他使出武艺,又不知究竟能不能打得好汉?万一张府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两个都头如何向朝廷交差?
    “哎呀……”朱仝暗自叫苦不迭,后悔已晚。
    史进也扔了长刀与张叔夜比拳脚,来回数合难分胜负。良久,张叔夜卖个破绽,脚下佯装一滑打个踉跄,史进高抬一腿欲劈挂对手项背,张叔夜趁此机会一记“相扑”动作,抢在史进裆下连人扛了出去,史进仰着身子飞出去直摔在地上。又一记鲤鱼打挺站起身子,赧颜惭愧,不知该怎么收场。
    朱仝雷横见张叔夜竟有这么利落的功夫,互望一眼,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叔夜仰天长笑,道:“还不快让你手下都给本官跪下?”
    何天霸和黄富贵两个头领也被张叔夜的勇武给震住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史进沉吟片刻,一把将衣衫扯了个精光,上前抱拳道:“你这个官确实有些手段,史进输了,可我天魁门众兄弟怎能因史进无能而受此大辱?不如这样,你只一刀砍了我的头去,也不枉我天魁门好汉名声,来日再见到我的兄弟们定当厮杀一场,自有人能敌过你。”
    “!!!……”张叔夜端详史进良久,颔首叹道,“好,是条汉子,看来绿林中人也是有血性的,本官佩服你的豪气,只是……可惜了!你们权且回去吧,告诉你家哥哥,三日后本官定会赴约。”
    张叔夜坐在车轿里想着刚才的情景,“只是一个头领都这般豪气纵天,武功也不差,真比朝中那些蠹虫要强许多……良才不能为我朝所用,都投奔了绿林,这是怎样的一个天下呢?唉……”
    智深和尚一路只和亲兵们一同步行,见过刚才张叔夜的能耐,不由暗自感慨,“都说当官的贪生怕死,此人却是豪气纵天的将才,天下若都是这样的人为官,这个世界就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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