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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水泊 第一五五章 诡道


戴宗的发型显然与这个朝代不符,他把耳边上沿的头发剃得光光的,有些像党项人,在头顶上却把发髻盘起,布巾一扎。
    两道剑眉之间点一颗痣,髭须横长,三角眼放冷光,一眼看去真像恨世的太保一般。可他现在并不叫“神行太保”,将来会有的。
    吴迪已经打算将来如有缘分,便会给众位没名号的好汉安上诨号,眼下时机还不成熟,也没借口,总不能叫来戴宗说,“兄弟,你非要叫‘神行太保’不可。”凭什么呀?对不对!
    吴迪来时已听张超说过,戴宗能日行八百里。对此一直表示严重怀疑的吴迪问道:“戴院长,你果真能日行八百里?还在腿上贴上甲马?”
    戴宗狂笑几声,颇为爽朗,道:“甲马是神符,非绑不可,只是……日行八百里,不可尽知。”
    “唔……”吴迪若有所思,还是不信,这不符合科学价值观啊!瞟一眼戴宗,又问道,“那请问,当真是飞走的?抑或两只脚在空中踩踏如登天梯一般?”
    戴宗闻听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敛去笑容,道:“官人可知‘故弄玄虚’四字?”也再不答话。
    吴迪情知人家凭什么告诉你真相?所谓故弄玄虚,就是说有些关于他会凌波移步,或在空中飞行的传说玄之又玄,其真正道理天机不可泄。吴迪微微颔首,也不再逼问。
    几人寒暄有顷,吴迪道明此来意图,说是大内招募精锐侍卫,必是要有卓绝武功或奇特本领的,张超首先想到戴宗,便前来邀请。条件是不但在京城当差,还早晚授品,而且俸禄丰厚。
    戴宗现在是押牢节级,就是监狱里的牢头,武职小吏,根本不入流的职位,一听能在大内当值,在君前伺候,等等如此丰厚待遇,哪有不欣喜的道理,当即应承下来。
    戴宗情知眼前的这个吴迪就是他将来的领头,此时便拿出万分诚意来款待。吴迪欣然观察戴宗,精瘦高个头,举止间霸气挥洒,能与此人相识愈加欣喜。
    “眼下招募大内侍卫情急,我还希望能在江州挖潜一些奇能异士。不瞒戴院长,此来还有个想法,你恰恰在这牢房里当值,我听说这深藏不露之人大都在江湖市井,或身陷囹圄,若是能有罪不至极,情由可恕的,身怀绝技的人,可引给我们见见……”
    戴宗心想,“大内侍卫还需奇能异士?!还要在牢房里搜刮?!这演的是哪一出?恐怕招募的人不简单,可表弟张超分明是大内的人,并不会是假话……”
    吴迪看出戴宗异样心思,猜出个八九,莞尔道:“戴院长不必心疑,招募的侍卫,是大内精锐,还有很多大案需要侦办,身怀绝技最好不过。不过嘛,也要看其罪责而论,凡是杀人害命的,奸人妻女的……一律不用,一话一说……”吴迪又唠叨了半晌,戴宗豁然开朗。
    笑道:“官人既如此说,我牢房里关押的,倒是有一人可用,不但她,还有她师兄也可大用。”
    “唔?!好,快说来听听……”
    戴宗这才道明原委。原来戴宗也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主儿,恰又看管牢房,多年来结交了不少江湖人士。眼下江州就有一个隐形门派,这伙人多操纵赌场,潜藏于市,乃是江湖上“诡”字门人的一支。
    《孙子兵法》云:“兵者诡道也。”孙子可以说是后世老千们的开山祖师。与戴宗相识的是江州地界“诡”字门徒的飞盗高手,名叫时迁。此人行窃来无影,去无踪,可他是个“义盗”,向来只取富人官员财富,不偷百姓钱粮,是以戴宗最佩服此类人,便与之结交。
    吴迪已是听醉了,心想这么多书里的人物都让我给遇上了……
    戴宗接着道:“……这时迁并不在牢中,想捉此人也难于上青天。可他有个同门师妹,叫‘时婉’,都是‘诡’门中时字辈的门徒。这一门中有三术,分别是‘盗’、‘幻’、‘诈’三术,时迁就是盗术门徒,他的师妹时婉则是幻术门人……”
    戴宗所说的这三术,盗术门人都是偷盗高手;幻术,就有些像古彩戏法一样,能变幻出神乎其神的魔术来迷惑人;而诈术,就有些像后世的“出老千”,这些门人大多操纵赌场,在赌钱上用本领。还有就是用计诈骗,比如现代社会的骗术,甚么易拉罐中奖,摆象棋迷魂阵,猜瓜子等等,比起诡字门的诈术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及冰山一角。
    这诡门的规矩森严,凡是拖家带口、父母见在的,一律不得收为徒,而且诡门中人不得互生恋情,不得私自结拜兄弟,凡违规者,一律挑断手筋脚筋,逐出师门。
    其实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此一门百年来闯荡江湖,凭的就是“无情”二字。凡从事偷盗、出老千、行骗为业的人,需心冷似铁,万不可有丝毫怜悯之心,倘或动了真情,那就要坏事。
    而时迁和他师妹恰恰暗自生情,不料被门人出卖。掌门人本要挑断二人手脚筋,逐出师门,危难之际,时迁冒死杀出一条血路,救起负伤的师妹逃遁出去。
    这一门中都是捕风捉影的高手,二人哪里去逃?时迁便找到戴宗,央求把时婉假意关押,实为在监牢里保护起来,而时迁却隐于江湖,寻机复仇。
    要说复仇,是因为此门中发生了杀师夺权的大案。时迁的师傅是“展”字辈的人,叫展谳。展谳是貌似无情却有义的人,门人俱各规矩,都按帮规约束。而却被时迁的大师兄时虎暗杀,却嫁祸给同门。
    时虎又勾连许多门人自成一派,对异己者逐个清帐,企图统领一门,一时腥风血雨,门人惧怕时虎残忍手段,多不敢言。恰恰是时迁率先发现杀师罪证,此时案发,时虎以时迁时婉偷情为由,企图清理门户,这便有了时迁带着师妹逃遁一说……
    “哦……这就是说时迁和他师妹并无真情,而是欲加之罪了?”吴迪听得兴起,迫切地问。
    “也不尽然,时迁曾告诉过我,还是喜爱他师妹的,恰被利用了吧!”戴宗起身踱步,一抖暗红披风,接着道,“幸好时迁兄弟不只是盗术了得,而且武功高超,才得以杀出血路来,逃亡时师妹身负重伤,断骨错筋,眼见要成废人,也急坏了时迁。若是时婉能得救,才可打动时迁,收此二人入伙,何愁大案不破?”
    “好!”吴迪激切生情,道,“好啊!我的人正要有这样本领……”偏头思谋有顷,又道,“戴宗兄弟,若是可以,你引时迁来见,我不但要救他师妹,还要帮他报仇,若是此门中人能尽被我用……哼哼!”
    ……
    是夜,浔阳江边。
    吴迪带着戴宗、张超和貅儿一同来到自家开的鸿鹄客栈里,里外都由戴宗手下和客栈家丁看护。之所以如此,就是让贼人知道有官衙的人在此,莫要轻举妄动。而几人在这里秘密约见的人,正是时迁。
    离鸿鹄客栈不远处便是赫赫有名的江南名楼——浔阳楼。据说始于唐代。而《水浒》中宋江就是在浔阳楼题反诗的。
    可在宋朝,浔阳楼的名声显然没有后世那么大,是以吴迪开的鸿鹄客栈人气还要好于浔阳楼。江州乃江南名城,以临浔阳江著称。当夜,浔阳江头彩灯纷纷,观者如市。
    吴迪凭栏而望,看着被灯火闪闪映红的江水涌动,心中也翻起几句雅诗来把玩——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
    吴迪一笑,“后面的词,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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