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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水泊 第一五六章 儒雅飞贼


夜深时分,堪堪从鸿鹄客栈房檐上翻下一道黑影,犹如灵猫般迅捷。那道黑影几乎是贴着客栈外墙滑进来的。就连开窗入户都没有丁点响动。
    “戴兄,时迁来也。”
    吴迪闻声惊诧,回头看窗户,扇叶顿开,外边漆黑一片,只是不见人影。
    貅儿暗自思谋,“此人身法果真了得,竟连我也没察觉丝毫动静?!”
    戴宗浅笑道,“兄弟现身吧!”话说完只听花厅大门“吱呀”敞开,款款走进一人。身材灵巧,面目清俊,一袭黑衣矫健而入,抱拳一揖,对吴迪道:“这位官人,别来无恙?”
    吴迪先是惊叹,他脑海里时迁应该是小胡子翘翘,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模样,可眼前来人分明是个清俊小生,面貌白皙,还带那么丁点儿大姑娘相。又听时迁问话,徇徇儒雅,更像女孩子了,给人瞬间的感觉就是古代有龙阳之兴的老爷们玩弄的那种小白脸。
    “别来无恙?我们见过么?”吴迪诧异。
    “见过的。”时迁儒雅一笑,道,“官人虽不曾见过我时迁,可我却见过官人。前天你们三人在江边行走时,我就在你身后,因为你像富家公子么,本是要下手的,后来听那位哥儿说起戴宗来,方知是来寻我家哥哥的,便作罢了。”
    “他说的‘那位哥儿’想必是自己。”张超也对时迁的本领十分佩服,分明听到声音是从窗户处传来的,可人偏偏又从正门进来,飞盗手段可见一斑。
    吴迪心想好么,差点财物被你偷了,飞贼无处不在啊!“你师妹我已看过,想必是有救了。”吴迪开门见山。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当日与戴宗计议已定,便去牢城营探望了奄奄一息的石婉。石婉被戴宗安排在单间看护,见到她时已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筋骨受到重创,眼见不治。
    可吴迪有鸿鹄药堂,在江州已有分店,且坐堂郎中是西门庆的得意门生,本也是有医术的,后经西门庆教授,如今也是鸿鹄药堂系的当家郎中。
    郎中诊断过后认为虽然伤情严重,但若是用鸿鹄药堂的特有疗法兴许还有希望,几经接骨弥筋,眼见生命无虞,往后继续用药调理就能痊愈。
    “真正是要感谢恩公的,也正为能救治我师妹,我才决心成全恩公之志。”时迁一直在观察吴迪,说话依然轻声儒雅。察觉吴迪所想,轻轻一笑,道,“尊驾是在想,当贼的怎么还这么斯文是吧?呵呵!这就是了,倘若我走在街市上,人们都瞧出我是个贼眉鼠眼的贼,那真正是快别吃这碗饭了,按老祖的话说,叫‘老天爷不赏饭’。”说起老祖,时迁一顿,又想起师傅展谳被害,心中气愤,面上却古井无波。
    众人寒暄些许时刻,吴迪直言:“直说吧!我可以帮你报杀师之仇,也能救你师妹,只一个要求,跟着我干,为朝廷效力,成么?”
    “成!”时迁掷地有声,“再没有不成的道理。但要说明一句话:不是我时迁想在官场混,而是看在师妹被救好的份,还有……为师傅报仇,杀了时虎,再无遗憾了,就跟着恩公干。”
    几人一番计议。诡门三术的人都统一在掌门人的统领下为帮派讨财富,三术各自的头目轮流坐庄当掌门人。现在帮派本是时迁的师傅展谳统领,展谳是“盗”术的前辈,而时虎是“诈”术的大徒弟,按辈分算是时迁的师兄。按照门规,“盗”术的掌门卸任后就该轮到“诈”术门人统领帮派,是以时虎才寻机杀了展谳,嫁祸给同门。
    既然“盗”术掌门已死,该轮到“诈”术门人做掌门,而“诈”术展字辈再无旁人,这么一来时虎就顺理成章继承了掌门一职。
    时迁对此一直心疑,在一次偶然之机下,时迁发现了石虎暗藏的一种迷药,叫“失心丹”。服用此药的人,便可神志不清,尤其在逼拷下便会按照他人交代的话而供述,这就是为何被嫁祸者承认杀害展谳的事实。
    时迁盗取失心丹,发现端倪之事败漏,时虎便想趁机做掉时迁,手下趁机供说了时迁和时婉有私情,以此为由,时虎公然拿下时迁时婉,本欲下手,无奈时迁武功高超,杀开一条血路而逃……
    吴迪听完愤然道,“那就是说只要捉到时虎,杀了他,诡门就要重新选掌门人,而你时迁便可趁此机会夺取掌门之位?”
    时迁微微摇头:“没那么容易。诡门在展字辈之上,还有一位老前辈是‘风’字辈唯一在世之人,他可谓是躲在幕后的舵手,凡遇大事,掌门人也要咨询他的意见。只是眼下这位老前辈游走江湖,神龙不见首尾,我也不知他的去向,若是他肯为朝廷效力,门人才可顺从,这么大的事非是我时迁能做主的。”
    戴宗道:“可如今门中发生这么大的事,风前辈还不现身么?”
    “所以说事情还不够大,”时迁继续道,“眼下只是师傅遇害,又有人亲承作案,只是惩治凶手按门规更替掌门即可,还不到风前辈出来的时候,除非是……”
    “是甚么?”吴迪情急道。
    “官府大规模缉捕,本门惨遭灭门……”时迁凝重地道。
    沉默,还是沉默……
    吴迪心想:“那正好,趁此机会洗牌,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可又不能如此绝决灭裂地对时迁说,一笑道,“时迁兄弟,恕我直言,若是借此机会诡门能重新整合,从此被朝廷所用,也是好事,毕竟盗诈非光天化日下的正途,早晚会被朝廷剿灭,还不如从此归了正道,也是为门人的长久着想。我想借此机会,引出风老前辈,和你一同说服他,接受招安。”
    “招安?”时迁惊异道。
    “是……”吴迪已有良谋,道,“我已有一计,你们看可行么……”便将全盘计谋道与众人,又和时迁反复做了计较,直到算无纰漏,时迁自先离去。
    往后数日,吴迪只带着貅儿和张超尽情游玩,四处领略江州美景。此时由他写的一封密奏已由戴宗加急送往汴京,戴宗脚力极快,不出几日便已到达。
    赵佶亲阅吴迪密奏,会同张叔夜商量定夺,便下密旨由戴宗加急送到了阳谷县。阳谷县令接到密旨大惊,急忙派都头武松会同戴宗率领亲随,一同前往江州临近州府暗备兵役。
    吴迪现今是大户,和西门庆共同经营将产业做大。在江州已有一家鸿鹄客栈和鸿鹄药堂,生意兴隆。根据几人策划的计谋,吴迪需要装扮成富豪模样,去江州赌场大笔挥霍金银,是为引出时虎现身。因此,吴迪只得先挪用鸿鹄客栈和鸿鹄药堂的钱财来充富豪。
    按时迁的说法,依诡门门规,掌门者不可轻易露面,以免被官府缉拿。而如今的掌门是时虎,他是诈术手段,最惦记得便是赌场中的买卖。往常来赌场的赌徒都由门下普通弟子应付几个钱罢了,只有遇到富豪大户,又有些赌博手段的人才会引出时虎这种高手出面应付。
    仅仅拿鸿鹄系的钱来“套狼”,吴迪很不情愿,何况数目还不够引人,为此吴迪特想起了来江州时见到的那个“猪头三”——蔡脩。
    如此张扬霸道的官僚哪有个好鸟?必然贪贿不少金银财宝,此时老子正需要用钱去赌博,何不取来一用……
    这夜。时迁一袭黑衣,皂巾裹面,如灵猫般潜伏在蔡脩府院外。月黑风高之下,这只“灵猫”翻身上墙,瞅清院中情形,一跃而下,身如蜻蜓点水豪无声响。
    看护蔡脩账房的管家早已和衣而睡。往日那扇开关时“吱呀”作响的房门今日奇怪,竟毫无声响的打开了。一个黑影轻轻跃入房间,东探西摸便找到各处门房钥匙,幽灵一闪而出,在院中来了数个手撑地翻腾,时而伴随两个旋子,像是在享受偷盗的乐趣一样。
    又豪无声响地蹬墙上瓦,在房顶上左右腾跃,脚落之处如狸猫捉鼠般软绵无声。这一夜,几乎将蔡脩府上值钱之物和金银偷了个便。
    最后临行时还潜入蔡脩卧房中,黑漆漆的屋中只有时迁的眼睛可以看清东西,眼瞅着蔡脩和他夫人同被而眠,时迁滑行到床边,坏坏地在蔡脩脑门上狠弹一响。
    蔡脩猛然睁眼,眼前空无一物,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只是脑门兀自麻疼,正欲点灯搜寻,却被他动静唤醒的蔡夫人搂住,娇滴滴地道,“夫君,作甚么醒来?”
    蔡脩还是那副结巴劲:“啊啊啊……我我觉得啊觉觉得……有有……”等时迁早已不见踪影后,才蹦出两字,“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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